独家专访新加坡华文教育专家蔡志礼:科技+文字,共同织就数码文学梦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谭铮
由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主办,羊城晚报教育发展研究院和新加坡亚洲艺术协会承办,亚太森博(广东)纸业有限公司支持的第26届手抄报创作大赛新加坡赛区的赛段正在火热进行中。来自新加坡本地11所学校,536名参赛者积极报名。12月23日,该赛段的结果将在新加坡揭晓。
据新加坡亚洲艺术协会主席邹超介绍,“2021 PaperOne手抄报创作大赛新加坡赛区”已于2021年12月20日圆满结束,这项首次在大中华区以外国家设置分赛区的艺术创作活动,得到国专长老会小学、胜宝旺小学、义安小学、圣尼各拉女校、圣女圣诞圣婴女校、女皇道中学、尚义中学、毅道中学、培华中学、公教中学等众多本地名校的大力支持。本次比赛以“我的新加坡情”为主题,吸引了536位学生参加,他们创作了诸多优秀作品,表达对自己国家——新加坡的热爱。
为什么一个华语的手抄报比赛能吸引新加坡青少年的目光?在数字媒体盛行的年代,手抄报的意义在哪里?记者日前独家对话曾任新加坡国家文化奖文学专家评审团主席的蔡志礼博士。
羊城晚报:在如今网络讯息如此发达的时代,一张报纸给大家传递是怎样的信息?青少年参与手抄报创作的意义在于哪里?
蔡志礼:这个提问很有意思。在这个电脑如此发达,人手一机的网络世代,一份报纸能发挥的作用已微不足道。有些人还悲观的预言,报业已是夕阳行业,编入历史课本是迟早的事了。但是人们只看到从纸版到电子版形态上的演化,忽略了内容的可靠性和客观性。以一种有公信力的精神办好一份报章,依然是人民翘首仰望的可信赖的资讯来源。更何况纸质版与电子版可相辅相成并行,达到最大传播的效益。
青少年参与手抄报创作意义深远,试想当下人们使用语言文字媒介的生态,键盘打字几乎已经取代了握笔书写的功能,我们一天或许会打上好几百个字,甚至好几千字,却难得写两个字。长此下去,人类手写绘图的能力肯定会逐步消退,写得一手好字的人越来越少。眺望西方,就因为打字机发明得早,加上学校里也不注重学生练字,造成他们很多人写起字来,都是东歪西倒的,前车可鉴,我们可千万不可重蹈覆辙,走上这条不归路。
大脑神经科学研究的发现,不断提醒我们,脑和手协调的重要性,我们绝对不可荒废了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写字绘图的基本功,而手抄报纸,恰巧就是磨练脑和手协调的绝佳方式。手抄报纸的另一个重要意义在于其无可取代的纪念价值,在电脑屏幕上输入、编辑和排版,都可廉宜和轻易的复制,但是一笔一划精心完成的手抄报纸,就显得稀有和珍贵得多。所以手抄报纸意义深远,值得大力倡导。
羊城晚报:新加坡赛区的主题是“我的新加坡情”。您觉得这个题目对于参赛者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
蔡志礼:我认为以“我的新加坡情”为此次大赛在新加坡赛区的主题,特别有意义。
居住在不同地方的人们,因为地理环境与历史背景各异,加上不同的思维与生活方式,形成了不一样的处世态度与价值观,也汇成了各自的文化特征,印证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老话。
在艺术创作与鉴赏的领域里更是如此。无论是写作和编排技巧有多高超,从来没有在当地生活过的创作者,很难创作出令人刮目相看,具有当地特色的佳作。唯有实实在在地在当地体验生活,敏锐地观察与深入地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经过反复推敲与融会贯通后,才有望写出具有当地色彩并能引起广泛共鸣的好作品。
南洋是明、清时期对东南亚一带的称呼,是以中国为中心概念,与西洋、东洋、北洋相对应,涵盖南中国海附近的东南亚诸国,包括马来群岛、新加坡和印尼群岛等广大的区域。由于历史与地理因素,南洋诸国在文化上与深受中华传统文化影响,这在文艺创作上更是显而易见。但南洋文化艺术并非中国的海外版,而是在特定的历史时空下,创作者经年累月在当地与国际的思潮交错冲击下,古典与现代文风的相互吹拂中,逐渐形成色彩斑斓的南洋风韵。
一方风土养一方人,也孕育一方的创作,以“我的新加坡情”为此次大赛在新加坡赛区的主题,恰好激起在新加坡的参赛者,加入当地蕉风椰雨熏陶的香料,让参赛作品散发出热爱新加坡的风味。
羊城晚报:华语是新加坡四种官方语言之一。当前新加坡的青少年对华文及华文文学的接受度如何?
蔡志礼:新加坡独立前,华族移民占大多数,学习华文的风气鼎盛。二十世纪60至90年代,西方文化进入新加坡。彼时新加坡因为需要在贸易上与国际接轨,所以教育内容一度以英文挂帅,从而使得华文教育式微,学生们学习华文的热忱逐步递减。
但近十年来,随着中国的发展,在国际地位提升,全球各地的华文教育也随之“水涨船高”。新加坡也不例外。如今,随着新加坡官方和民间与中国的交往不断加深,且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增加,中华语言文化在新加坡的生态,比起十年前要好多了。青少年学习的热忱也有明显的提升。
羊城晚报:您在新加坡从事与中国文化及汉语教学相关的工作多年,您觉得学习华文,除了认字以外,如何了解文字背后所承载的文化?
蔡志礼:您提的这个问题,正是我们当下面对的最大挑战。我们都知道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数千年,不但博大精深而且历久弥新,是老祖宗留给我们最受用无穷的宝贵文化资产,但有些新生代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与优秀的传统文化渐行渐远。
这些年来,文化与教育界的朋友相聚时,除了谈古论今,切磋诗词曲艺之外,也经常感叹二十一世纪数码科技之进展虽如日中天,但社会上的读书风气却萎靡不振,目无表情的湖面上,总是荡不开一圈涟漪。文化艺术的发展更似踌躇满志的小舟,经年搁浅在无人摆渡的河岸,只能日日望洋,夜夜兴叹。
在南洋理工大学任教时,我负责研发与推动辅助语文学习的教育科技,当时想到语文离不开文化,文化不能欠缺艺术,艺术以文学为主轴,文学的根基是文字。启动新生代学习华文兴趣的关键按钮,是让他们接触和感受中华语言文化的美,于是就有了“顺科技水势推文化扁舟”的构思。
然而,要如何方能借助数码科技波澜壮阔的水势,把文学艺术这一叶搁浅在上个世纪末的扁舟,顺利地推向生活辽阔的河口,而后乘风破浪,扬帆远航呢?答案也许就夹在尘封的厚厚古籍中,也许就藏在电脑精密的记忆晶体里。
数码科技与文学艺术之间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优秀文学作品所蕴涵的灵性与哲思的高度,绝非任何电脑的硬件设计与软件程序所能比拟。但数码科技的一大优势,就是能随心所欲的操控灵活多变的声光影像,这正可以弥补平面文字作品单调且被动的不足之处。因此以数码化媒体多姿多彩的形态,主动与互动性兼而有之的特性,从多种视角、多个层面演绎文学作品的内涵,就成了支撑我“顺科技水势推文化扁舟”理想的理论骨架。
直到今日,还是有人担心色彩艳丽、音响悦耳的媒体,会令读者对单调乏味的平面印刷品,失去阅读的兴趣,从而严重地打击了原本就东方无力百花残的阅读风气。但是当改编自金庸武侠小说的电影或电视连续剧播映时,图书馆内金庸作品借阅量直线上升,金庸作品立即上了畅销排行榜。当年《红楼梦》电视连续剧首播时,也同样掀起阅读《红楼梦》的热潮。如此看来,借助媒体推动文学作品的阅读利大于弊。
我相信文字始终是文学的依归,文学的大树绝不能从文字的土壤连根拔起。媒体像是节日挂在枝叶上的彩带与灯泡,装饰着每一棵树的梦想。在处理媒体演示的过程中,只要对文学艺术怀抱着虔诚的信念,把作家与作品的本质放在第一位,文学作品被扭曲或沦为附属品的错误就不会发生。因为对作家与文学作品的尊重,是所有演示形式唯一可以信赖的导航系统。
尝试多媒体文学制作的用心,并不是有取代文学平面的印刷形态的预谋,也不是具改革文学形式的野心。我们只是要唤起大家,特别是年轻一代,对阅读与创作文学作品的兴趣。我们最单纯的愿望,就是期盼牵引广大的读者,通过多媒体虚拟的艺术走廊,步入真真实实的文学殿堂。祈盼我们能整合各方资源,加上更聪慧更强大的人工智能技术,我们就更有底气、能量和信心,吸引新生代共织数码文学梦。
受访者简介:
蔡志礼,曾任新加坡国家文化奖文学专家评审团主席、上海世博会新加坡馆高级顾问、南洋理工大学博导,马来西亚南方大学副教授、中文系主任和艺术学院院长,新加坡国立大学古代中华文学史英语客座讲师和中国国际汉语教师新加坡区鉴定主考官。
编辑: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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